這些出航的船只，都沒有相關資質 記者 王春勝/攝

　　久居黃河邊的漁民間，流傳著這樣一句話：“自古黃河不夜渡”。

　　黃河中下游河道平緩，泥沙淤積嚴重，隱藏著很多漩渦，即使白天，也只有有經驗的老師傅才能駕船渡河。到了晚上，視野不佳，就更難準確定位。然而，這句話在鄭州黃河沿岸日益紅火的“漁家樂”船只上鮮有人提及。利益驅使下，即便漁政部門早已發出“禁航”警告，仍阻擋不了“漁家樂”船只出航。

　　上船吃飯，能免費游黃河

　　8月19日晚8時，正值飯點，穿過黃河大堤，通往黃河邊的路上不時有人招攬生意。

　　記者在一家“鐵牛飯店”前停車。飯店伙計很熱情，“來吃魚，免費乘船，包你吃得、玩得得勁。”

　　該伙計看樣子20歲出頭，一直在前面引路，穿過草地，下十幾個石階，就到了黃河邊。

　　在河邊一眼望去，船連船，人挨人，酒水、涼菜、紅燒黃河鯉魚，像極了一場派對，好不熱鬧。

　　一名赤膊男子坐在入口處的椅子上，負責點餐、收費。付了飯錢，便可上船。

　　五條“漁家樂”船只并在一起，船頭甲板相連，構成一條通道，沿著通道，記者被帶到一條小船上。

　　這里的大船分上下兩層，下層船艙關閉，上層通透，能容下十幾張桌子。小船只有一層，只容得下四張桌子。

　　在一張桌子前剛坐下，船頭的男子便吆喝著“開船了”。端菜的伙計說：“你們趕上時候了，可以先去兜兜風，一會兒回來熱菜上了，讓師傅帶你們再多轉一圈。”

　　一陣類似拖拉機發動機的轟鳴聲中，小船載著四桌食客駛離岸邊。

　　漆黑一片，開船憑經驗

　　記者隔壁桌邊，一個男孩跑到船邊，俯下身子，掏出手機，對著河水錄視頻，一旁的女子一把拉回孩子，“不要命了，掉下去咋辦？”

　　女子的提醒不無道理。小船兩側固定有三根橫著的鐵欄桿，欄桿之間的空隙足以讓成人穿過。本應擺放在明顯位置的救生衣、救生圈等安全設備，并沒有在船上。

　　船長光著背，點燃一根香煙，打了把方向盤，小船原地掉了個頭，朝著河中間開去。

　　船頭傳出的轟鳴聲愈發強烈，船體不停抖動，桌子上的一次性餐具七零八散，“啪”的一聲，一個盤子摔在甲板上，碎了。

　　小船繼續向前開，河面上一片漆黑，船頭沒有照明燈。這時，旁邊的河道里隱約可見十幾面彩旗。船上的小伙計說，彩旗是他下午才插在淺灘上的，為避免船擱淺。

　　“這么黑，怎么保證不撞上？”記者問。

　　“開船的師傅都有經驗，繞過去，沒事。”小伙計說。

　　不過，說到安全，他也有點擔憂，“船的發動機不好，這條船已經壞了一個發動機，剛換了個新的。”

　　餐飲垃圾，直接倒河里

　　約20分鐘后，小船回到岸邊，小伙計用繩子將小船與岸邊的另一條船拴在一起。

　　坐船、吃飯、迎風喝酒，在小船靠岸的一刻，一名食客喊了一聲“爽”，很滿足地下了船。

　　兩桌食客下船，桌子上和甲板上的垃圾怎么處理？船上的伙計拿來一把掃把，先是把地上的垃圾掃成一堆，接著用同一把掃把清掃餐桌上的剩菜，所有垃圾堆在一起后，被一并倒進了河里。

　　這一做法，引起了新來的食客不滿，“咋能這樣啊，不衛生也不環保。”

　　伙計沒說話，又拿來一條毛巾，在桌子上擦了一遍，便下了船。同樣的垃圾處理方式在岸上也存在。

　　觀察發現，這些鐵制“漁家樂”船只的生火做飯地點在岸邊，而非船上。

　　雞、鴨、魚的屠宰、烹制都在岸邊完成。一名做飯的婦女說，他們做飯產生的垃圾，晚上有專人拉走處理。

　　話雖如此，記者看到，雞、魚的內臟以及啤酒瓶等生活垃圾隨意堆放在地面上，走近時腥氣刺鼻。

　　這樣的船，惠濟區有120多條

　　載著食客夜覽黃河的不止“鐵牛飯店”一家，黃河邊的其他“漁家樂”普遍存在。

　　由于這些船長期停在岸邊，一些漁民在岸上建起了簡易房。鐵船加上簡易房，南裹頭和花園口一帶的黃河岸邊形成了頗具規模的漁民村。

　　鄭州市惠濟區漁政部門稱這些“漁家樂”船只為餐飲船，船只的所有人和從業人員大多數都是信陽人，幾十年前從信陽漂泊到此，以船為家，在此扎根了。他們稱餐飲船上的從業人員為“水上吉卜賽”。據不完全統計，這些從業人員有400多人。

　　一名餐飲船上的伙計說，開船游黃河是投顧客所好，也是不成文的規矩，“你家不開船，其他家開，你不就虧大了？”據惠濟區農委漁政科的工作人員老徐說，黃河大堤開放以后，本地居民和外地居民都想去看黃河，黃河邊成了市民和外地游客休閑娛樂的聚集地，河邊的“漁家樂”正好滿足了人們的需求。隨著到黃河邊吃飯的人增多，利益驅動，餐飲船數量與日俱增。

　　“截至目前，南裹頭附近有八九十條餐飲船，花園口附近也有20多條，加起來，惠濟區轄區內的餐飲船達120多條。”老徐稱。

　　沒有船檢，出航危險性大

　　“河道里的餐飲船與日俱增，但沒有任何資質。”老徐說，餐飲船的現狀令漁政、工商、稅務、食品安全等部門頗為頭疼。用老徐的話說，目前他們轄區黃河河道內的所有餐飲船都沒有船檢和合格證，船員也沒有相關資質，“因為他們拿不出正規廠家的船只出廠合格證，船本身是仿造的，所以無法辦證，更達不到出航的安全標準。”據惠濟區政府相關人士稱，政府相關部門多次禁止餐飲船出航，僅今年上半年就進行了多次整治。

　　該人士稱，餐飲船沒有在本地辦理工商營業執照和稅務登記證，食品安全證也沒有辦理，“他們都是外來的，在本地沒有戶籍關系，達不到辦證的要求，也不具備辦證的資質。”

　　在老徐看來，這些無證、無資質的餐飲船載游客出航，有很大危險性。

　　根據漁政部門的調查，一般情況下，居民上船吃飯，尤其是晚上，會喝點酒，船在無資質人員的駕駛中，很可能發生意外，“去年就發生過兩次游客墜河事故。”

　　8月6日晚，鄭州市上街區幾名居民在滎陽市汜水鎮黃河邊的漁船上就餐，漁船駛入黃河中間時撞上淺灘，船上一女子墜入河中失蹤。船上沒有任何救援設備，并且船員證、營運證件等均沒有辦理。

　　2012年3月，黃河鄭州花園口段，一條“漁家樂”鐵船失去動力，一艘水文測報船發現險情后，迅速上前將該船拖送至岸邊，避免了黃河浮橋被撞。

　　為旅游經濟

　　管理“睜只眼閉只眼”

　　既然餐飲船存在諸多不正規之處，也存在重大安全隱患，沒有辦法管理嗎？

　　惠濟區一政府官員稱，區政府每年都多次組織各部門整治黃河沿岸餐飲船。

　　按照法律規定，私自造的船、不具備出航條件的船只位于河道內，應該由河務部門清除。

　　按照防洪法規定，餐飲船上的人在防洪灘區內建小房子，設置漂浮物，影響防洪，應該拆除。

　　這些船在一級水源地、二級水源地搞餐飲，按照鄭州市的水源地保護條例規定，也是不允許的。

　　該官員透露：“考慮到黃河邊的旅游經濟，有關部門在強制清除上也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領導主要是想讓規范，但規范起來難度很大。”

　　老徐也深有感觸，“前兩年為了規范日益突出的污染問題，政府也做出過努力，但餐飲船上近400名從業人員素質相對較低，他們只認錢。”

　　另外，由于這些船不具備辦證條件，無法辦證，往往整治時好一些，時間長了又恢復到老樣子。

　　清除不了，規范起來又有很大難度，上百條餐飲船該如何管理？記者將繼續關注。

　　（記者 李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