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河報·大河客戶端記者 梁新翠 韓謹伊 劉瑞朝 陳駿 文 白周峰 攝影

　　【核心提示】

　　雖與2016年作別還有一個半月的時間，但在鄭州，“不動產紀元”卻已提前踏入2017年——就在2016年11月16日，有的分中心業務預約號已排至2017年元月13日，且當天的預約狀態依然顯示為：“滿”。

　　11月16日全天，大河報·大河客戶端記者兵分幾路對鄭州市若干不動產登記部門進行暗訪，結果……

　　▲11月16日，鄭東新區不動產登記口，辦證的群眾排起長隊。

　　暗訪》》》

　　鄭東分中心：

　　早晨5點開排“百米長龍”

　　11月16日上午七點半左右，距開門時間還有一個半小時，鄭東分中心門口卻排起了兩路縱隊，在鄭東分中心，工作人員為了提高效率，將市民分為了“受理”和“查詢”兩個隊列。

　　在排隊時，很多市民交流起了自己的排隊經驗，隊列中大多都是夫妻倆齊上陣，倆人打配合，卡好時間點，才能打一場“漂亮仗”。

　　鄭州市民張女士準備買一套金水區的二手房，可是趕的時間點不好，為了辦手續，已經在金水區那折騰了好幾次，聽說自己要買的房子可以分流到鄭東新區來辦理業務，早上6點多就和丈夫帶著3歲的女兒，在兩個隊伍中開始分別排隊。“之前我們一直是在金水區辦理房子的手續，從下午一直熬到第二天早上才拿到30號，可是后來被分流過來后，那邊已經不受理我們房子的業務了，只好又來鄭東新區辦理。”

　　快到9點時，隊伍中有不少人悄悄地退出，又有陌生的面孔接替?！?strong>我找了跑腿公司替我排隊，早上7點前是30塊錢一小時，這樣我到公司簽個到就趕過來辦手續了?！币晃粫r尚靚麗的年輕女孩從容得說道。

　　在辦事大廳，隨處可見工作人員粘貼出來的溫馨提示，上面顯示了金水區的受理范圍，并附帶有詳細地圖給前來辦理手續的市民查看。據受理取號窗口的工作人員介紹，目前，已經給金水區受理范圍內的業務留有兩個分流窗口，對待不同區域的業務都是一視同仁，并無差別對待。而當記者反映，如果小區土地信息查不到時，咨詢處工作人員表示，目前土地信息不明，將無法辦理房屋登記，不動產登記要求“房地合一”，房產沒有問題，對應的土地也不能有問題。

　　在采訪中，記者還發現來鄭東新區辦理金水區業務的市民不在少數，甚至能跟鄭東新區辦理業務的人數相持平。對此，受理取號處的咨詢人員也表示有些無奈，“你也看到了，鄭東新區辦理業務的長隊每天都是看不到頭，我們還要承擔金水區分流的業務，壓力真的不小?！?/p>

　　對于辦事效率，一名早晨5點就來到這里排隊的市民說，解押和抵押窗口的辦理業務速度平均在3-5分鐘。但對于不動產登記的業務，速度令人堪憂。截止上午10點半，記者在離開辦事大廳時，早上排到3號的那個年輕姑娘，還坐在不動產登記的窗口等待，似乎過程有些枯燥，玩起了手機游戲。

　　管城分中心：

　　預約號已到明年

　　第二路暗訪記者所前往的是“業務大戶”金水與管城分中心。

　　16日上午9時，暗訪記者來到位于東風路與花園路交叉口西側的辦證大廳，此時，門口臨時排隊區有50名左右的市民在等待查詢、填表，進入大廳。記者發現，業務窗口前已不見往日烏泱泱的人群，嗓子沙啞、面容疲憊的解答員也不見了，平均每個窗口前有3至4名前來辦證的市民，而工作人員正在有條不紊的處理著。

　　人是少了，但是積壓的“庫存”還在，據分中心工作人員介紹，現在這里每天放出60個號、可辦理310件不動產業務，而今天來預約辦證的市民只能等到12月6號以后了。

　　在這種“瘦身”的背后記者發現，曾經只在金水區行政服務中心一樓占據窗口數量“半壁江山”的不動產窗口，如今已大為擴充。目前，行政服務大廳一樓的所有窗口都已變成了不動產業務受理窗口，且大廳門外，還有進行不動產拍號和填表的“臨時帳篷”。

　　在采訪中記者發現，現在，“簡易版不動產證”在鄭州一些不動產分中心似乎已經被“強制普及”了，而家住農業路沿線建業貳號城邦的市民張先生始終覺得那是張“臨時證”，心里不踏實。張先生要求辦理正式不動產證時，臨時預約點的工作人員先是稱，因為政策變化，正式的不動產證暫時無法辦理，在張先生的一再追問之下，該工作人員告知他，只有在房產信息變更或者房產證丟失的兩種情況下，才能辦理正式的不動產證，隨后，張先生又到了咨詢窗口，而這里的工作人員則表示，不符合上述情況的張先生也可以辦理正式不動產證，只是程序更加復雜，時間更長而已。張先生就納悶了，既然能辦正式的不動產證，你們干嘛“藏著掖著”呢。

　　在金水區分中心，家住曼哈頓的劉先生也有他的郁悶，分流前，他名下房子的不動產證需要在金水分中心辦理，分流后，被劃歸到管城分中心辦理，而管城的預約已經排到了明年，劉先生提出，既然現在金水人少號多，為啥非得跑管城去辦呢?

　　隨后，記者來到位于商城路與塔灣路交叉口北側的管城區分中心，這里大廳的辦理情況和金水并無二致，但微信預約和現場預約卻都排到了明年1月13號，且已標注為“滿”的狀態。(注：實為15日，但是14、15日為周末休息日)。

　　在這里，記者也碰到了不少同樣從金水區來的“劉先生們”。

　　預約號少，排號難，“黃牛黨”也“應運而生”，在辦證大廳門口，一個40歲左右的男子邊打電話，邊悄悄遞給記者一張名片，當記者表示出花錢買號的意愿之后，該男子非常謹慎的將記者引至大門之外，說介紹起了各種“產品”的價位：代辦簡易不動產證可以做到3天內取證，收費8000塊，預約號售價1個1000塊，時間都保證在12月2日至20日之間。

　　記者佯裝質疑他的可信度，該男子表示自己經手辦成的不在少數，代辦先交訂金3000塊，代預約先交訂金500塊，辦成后補齊全款，辦不成則全額退款。幾分鐘之后，旁邊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辦證市民告訴記者，“黃?！钡氖种蓄A約號都是從紫荊山路與東大街交叉口西側的管城區國土資源服務大廳拿到的，他的朋友就在那里花100塊，從黃牛手中買到了12月5日的預約號。記者隨即來到他口中所說的服務大廳。大廳門口果然貼有《告示》，顯示這里是管城區不動產登記中心第二分中心，每天可接待業務30個。也就是這里每天可以放出30個預約號。

　　門口停車場管理員大媽告訴記者，每天晚上7、8點左右，就會有“黃?！眮砼抨犃耍麄兌嗍歉浇拇芡葍?、送外賣人員，有的人甚至會帶上被子，通宵睡在門口。

　　當時時間是下午2時30分，該分中心業務窗口叫號已經叫到第26位，當記者問，待會兒有空閑時間的話，沒約上號的市民是否能趁空辦理時，該工作人員的回答是否定的，但是，一個小時前，管城區分中心的工作人員則表示完全可以，對于此，記者已徹底“蒙圈”：忙的地方說行，不忙的地方說不行，到底行還是不行呢?

　　惠濟區分中心：

　　能否給“忙瘋”的不動產騰出更多窗口

　　第三路暗訪記者來到了惠濟區分中心。

　　16日上午8時30分許，惠濟區行政服務門前，已有大約20人開始排隊。隨著開門時間的臨近，門前等候排隊的人開始增多。記者通過閑聊，并未找到現場有黃牛。排隊的市民說，政策剛出臺時，前來排隊的人很多，秩序也不好維持，但現在前來排隊的人，都是提前預約過的人。沒有事先預約的人，即便來了，也辦不了業務。

　　在服務中心側門旁邊，張貼著一張印有微信二維碼的告知牌。通過掃描二維碼，下載行政服務中心的微信客戶端，輸入自己的身份信息，便可以預約業務。不過，有市民反映，每天只能預約50個號，雖然50個號的業務在當天都能辦完，但如果預約的人數再多一點，會更好。排隊現場，記者注意到有一些金水區分流過來的市民，他們和中介一起來辦理過戶手續。

　　預約只是獲得當天前來辦理的資格，能否早些辦理，還需要靠人工排號。9點一到，排隊的人群就爭著沖上二樓，擁到二樓東側的不動產登記業務辦公區域。幾名工作人員坐在三個不動產登記業務窗口外側，依次檢查前來辦理業務市民的資料和身份信息，并現場發放號碼。

　　雖然前來辦理業務的有金水區和惠濟區的市民，但辦公區域內張貼有分流示意圖，金水區的在右側，惠濟區的在左側。不過很快，兩支隊伍就開始出現較小的混亂，而原因則是號碼不能隨意互換。原來，發號工作人員一直在詢問是否拿夠材料，如果沒拿夠就不能順利辦理業務。排號靠前的幾位市民，發現資料袋里的資料并不太全，便試圖和身后的人互換一下號碼。但由于號碼用身份證信息登記的，不能替換，要么緊急給家人打電話送資料，要么號就要作廢。號碼作廢后，還不能重排，只能進行再次預約。

　　記者注意到，分成兩撥的辦事群眾，從人數上看，惠濟區本區的要稍多于金水區的。9時30分許，不動產登記業務窗口外側，已聚集了四五十人。但辦理業務的窗口，僅有三個。經過測算，當天排到8號的市民，9時30分左右開始辦理業務，9時45分左右，大概用去了15分鐘左右的時間。

　　現場有市民抱怨行政服務中心開設的窗口太少，加上一樓的一個窗口，總共才四個窗口。行政服務中心二樓，還設有其它政府部門的辦事窗口，但多數較為冷清，很長時間都沒有人前來辦理業務。而不動產登記窗口西側的幾個其它政府部門的窗口，有些工作人員閑得在玩手機和瀏覽網頁。有市民抱怨說，真是“忙得忙死，閑得閑死”。為啥不能多增加幾個不動產登記窗口，這樣既解決了市民的燃眉之急，又能避免政府資源的浪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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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孱弱不動產”之先天不足

　　“北京作為首都，在推行‘不動產’之前，權籍調查足足準備了兩年;重慶，一個直轄市足足準備了三年。鄭州呢?3個月，請問自信從何而來?”一位不動產登記部門的內部人士結合與多個外地不動產部門交流所得到的信息說“無知者無畏?！?/p>

　　據他介紹，今年5月，鄭州開始實施“不動產試點”，但這種試點可謂“淺嘗輒止”：各分中心僅在各自轄區內找了一個小區進行“試點”。而僅僅3個月后，不動產統一登記制度便在鄭州主城區全面推開?！伴_始前就知道這不是個好干的活，但真沒曾想會有如此麻煩?！闭f起正式“開張”受理后，如同“洪水”一般涌來的市民，這位內部人士如是說。

　　拋開各種紛雜的細則，對于普通百姓而言，不動產登記證書與曾經“房本兒”最大的區別就在于其唯一的“不動產單元號”。而在這一串數字編碼的背后，是“房地信息掛鉤”所取得結果。即在“不動產時代”，“房地信息”告別此前“兩證分屬”，從此一一對應，以更好地維護物權所有人的相關權益。

　　而這一切，都要依靠“權籍調查”，把“房地信息”意義掛鉤后方能實現，但這一切，對于當時不動產推行“箭在弦上”的鄭州而言，一切還相距甚遠?！盀樯对诓粍赢a辦理的過程中會從最初的‘正式程序’退到‘虛擬落宗’，再退到‘簡易程序’。‘肚里沒貨’怎么辦?”歷數鄭州不動產從開辦至今的歷程，他這樣總結說。

　　“其實我們很羨慕房管局的一個‘缺點’，就是‘一停電他們啥都干不成了’?！背恕皺嗉{查”，一句來自不動產部門工作人員戲言，也證實了不動產的另一種尷尬：兄弟單位早已“數字化”多年，而這里，卻依然要靠“手工扒”去尋找土地登記卡的方式去進行很多關鍵性的工作，雖然這里已用了兩個多月的時間，將數以萬計的土地登記卡掃描為了電子圖片，但這也僅僅只是圖片，而非可隨時檢索、調用的數據信息。

　　而業務辦理每天所要依靠的系統似乎也并不靠譜。此前，有多位市民向記者詬病“不動產的人坐那聊天都不辦理業務”，但一位工作人員也很是委屈，她告訴記者，不辦業務并非不愿辦，而是系統時?？??！岸⒅髽说纳厦娴娜σ恢鞭D，干著急打不開?！彼f。

　　系統本身似乎并未過硬，在不動產統一登記制度推行后，“數據問題”也來添亂。據知情人士透露，對于在辦理不動產登記中所必須要依據的“房屋信息”而言，在此前房管部門所移交的鄭州340多萬套存量房信息中，只有約一半的數據為最終形態的“登記簿數據”，而另一半，只是業務辦理數據。此外，由于國土、房管部門所使用信息系統“從根上不匹配”的原因，不動產和房管部門間的數據直至今日仍存在“不在同一頻道”的問題。

　　此外，記者還從一位知情人士處獲得這樣一個消息。未來，在省級不動產登記部門，系統將實現“橫向可共享，縱向可調取”功能，但鄭州目前所采用的不動產登記系統卻是單獨研發研發。前有“語言不統一”，后有向省級系統“對接匹配”的隱患，鄭州不動產目前所用的系統，可謂“很著急”。

　　“孱弱不動產”之營養不良

　　大約在兩周前，記者就了解到了這樣一個信息：“業務大戶”金水不動產分中心正在利用老的辦公場所，籌劃“第二大廳”的開設。但直至今日，這一大廳依然未見蹤影。究其原因，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工作人員說：“沒電腦”。據他介紹，第二大廳的修整其實早已完成，但當分中心向市局打報告申請電腦等辦公設備時，一位領導頗為無奈的說“上一批電腦的錢，還沒給人結呢?！?/p>

　　金水分中心所面臨的這種窘迫，在鄭州市不動產登記中心及各分中心都有著不同程度的體現。“沒錢、沒編、沒時間”成為了不少地方如今的真實寫照。

　　一位知情人士向記者透露，不動產登記業務推行前，鄭州市編辦一共給市不動產登記中心定下了80多個編制，但這一規模至今沒有配齊?！坝媱澮獜姆抗芫终{過來36個人，最后到崗34個。其他的，準備從市國土局其他崗位進行轉崗，報名的只有11個。”而在他此前和合肥不動產登記中心的交流時得知，在合肥，市級不動產登記部門的在編人員有將近400人。大約一周前，這位知情人說，不僅在人數上捉襟見肘，為了升級數據系統、進行權籍調查的一些資金也并未順利到位。

　　“有一次記者來采訪，問我的職務和身份，我當時真不知道該咋說?！彼f，自己“合法的身份”其實是該區國土局的工作人員，但因為新增的不動產登記業務，自己最近倆月一直在為此忙碌，但自己的身份可謂“名不正言不順”?！罢f到底，不動產統一登記是一項‘市本級’業務，在區一級沒有成立相應機構，我們每個人的身份都很尷尬?！?/p>

　　據他透露，最初，鄭州不動產擬采用的“1+8”的模式(市中心+8個分中心)就“爭議不斷”。在確立之后，起初分中心按照“15人”(市中心下派、區國土局、社會招聘各占5人)的方案設計。但不到半個月，這一方案就變為了“區國土局派駐12人，市中心負責社會招聘10人，市中心不派人”的模式。從不動產開始推行后，隨著大量業務的增加，各分中心開始趕忙招聘大量的社會聘用人員。

　　“并非說招聘的人員素質不行，而是出于對審核、發證、檔案管理等核心工作的必要謹慎?！彼嬖V記者，面對一些特殊、復雜的情況，社會招聘的工作人員往往面臨著知識儲備有限且“說話底氣不足的短板”。此外，他還表示，由于招聘人員的工資待遇不高，招聘來的工作人員變動較大?！氨緛矶既耸植粔?，這種強度的工作已‘嚇跑’了不少人?！睂τ谶@位內部人士所述內容，記者通過側面了解獲得了印證，以金水分中心為例，目前所有負責不動產業務辦理的人員達到近90人，但真正有編制的人員只有不到10人。

　　除去人手不夠，各不動產分中心如今還面臨著“糧草短缺”的燃眉之急，據了解，幾乎所有的不動產分中心都處于“欠錢辦公”的狀態。為何會出現這種“捉襟見肘”的情況?原因很簡單——各不動產分中心嚴格來講只是市中心的派出機構，不是獨立法人，更設立不了自己的賬戶。

　　“現在不動產花的錢幾乎都是走的區國土局的賬戶，別說長此以往不是個事兒，現在我都發愁審計這關將來怎么辦?！蹦硡^不動產登記分中心一位相關負責人頗為無奈地對記者說。

　　對于如今不動產所面臨到的種種無奈，一位不動產登記部門內部人士總結說，“哀其不幸，怒其不爭。一幫沒錢、沒編、沒底氣的‘三無’人員，面對著事多、人多、麻煩多的糗事兒?！?/p>

　　面對已是“一鍋粥”的鄭州不動產，我們不知未來到底會走向何方，但“孱弱”的鄭州不動產確實已經不起任何風浪。從大半個月前，經過“一站式”辦公在形式上的確立，鄭州不動產似乎進入了一種“平靜”，但在這種“平靜”的背后，不僅是無數基層一線工作人員的煎熬與干耗，更是無數辦事群眾的一種煎熬。